1魔渊初遇医院的灯光白得刺骨,照得母亲林慧脸上最后那点活气都快要蒸发掉。
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像是生命倒计时的读秒。
云知舟用指尖一点点描摹母亲手背上嶙峋的骨节和青紫色的血管,那皮肤薄得像纸,
凉得让她心慌。“罕见性心肌萎缩……”医生的话还在耳边,每一个字都带着判决的重量。
“侦测到符合标准的强烈求生意志。”一个声音,冰冷、平滑,没有任何音调起伏,
直接在她颅内响起。“兹绑定‘代价救赎’系统。任务:修正个体‘甫思修’的灭世路径。
成功报酬:‘健康重构’权限,目标:林慧。”眼前视野被粗暴覆盖。不再是病房的白,
而是粘稠的、翻滚的血色与深黑。尸骸堆积成扭曲的背景,一个男人站在中央,
玄色衣袍被某种深色液体浸得沉甸甸的。他微微侧头,似乎察觉到窥视。
肤色是久不见天日的苍白,墨发凌乱,几缕黏在轮廓锐利的颊边。
最让人脊背发寒的是那双眼睛——纯然的黑,没有眼白,看不到任何光,也映不出任何东西,
只有眼尾蔓延着不祥的、蛛网般的暗红色纹路,像是内部裂开的瓷釉。“目标:甫思修。
半魔体质,童年遭至亲剥离情感后献祭于万噬魔渊。认知扭曲,缺乏共情能力,
极端多疑且具有高度攻击性。当前灭世倾向值:99。对所有生命体初始信任度:恒定负值,
无法测量。”云知舟的胃部一阵抽搐。影像里,甫思修脚下的一具“尸体”突然抽搐了一下,
他看也没看,随意抬脚,碾下。那细微的动静彻底消失了。她猛地抽回放在母亲手背上的手,
紧紧攥成了拳,指甲抠进掌心,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,逼退了险些夺眶而出的酸涩。
和这样的东西做交易?她看向母亲沉寂的睡颜,胸腔里那颗器官沉重地跳动着,
每一次搏动都带着无路可走的绝望。“……我绑定。”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。
传送完成的信号是嗅觉。
腔——浓烈的铁锈味(血)、某种东西腐烂的甜腥气、还有一种仿佛雷暴过后臭氧的尖锐感,
混合成一种足以让胃袋造反的恶臭。云知舟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泥泞不堪、颜色发暗的土地上,
脚下触感软腻得不正常。四周是扭曲、焦黑的枯树,枝桠像绝望伸向天空的鬼爪。光线晦暗,
空气粘稠得如同在水中行走。这就是万噬魔渊的外围。
她身上还是病床边那套简单的棉质衣裤,与这环境格格不入,干净得可笑。
份凭证”——一枚据说能微幅安抚混乱魔气的幽蓝色苔藓——正被她紧紧攥在汗湿的手心里,
那点微凉是她此刻唯一的依凭。喀啦。轻微的碎响从侧前方传来。她僵硬地转头,
看到一片略微开阔的乱石地。甫思修在那里。他背对着她,玄衣下摆拖曳在污秽里。
他正低着头,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手——那手上,
抓着一只还在微微抽搐的、类似蜥蜴的小型魔物。下一刻,他手指收拢,轻微一声脆响,
那点微弱的抽搐彻底停止了。他随手将软塌下去的魔物扔开,像丢开一块石头。
他缓缓转过身,那双纯黑无光的眼睛精准地捕捉到了她。没有惊讶,没有疑问,
就像看到一块石头,或一棵树。「极端危险!杀意峰值!立刻规避!立刻规避!」
系统的警报尖啸几乎要撕裂她的意识。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,她艰难地吞咽,
试图发出系统预设好的说辞:“我叫云知舟…无意闯入…只是……”根本没用。
他甚至没有做出明显的移动动作,只是身影一晃,冰冷的窒息感就瞬间攫住了她!
一只魔气幻化而成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,力道大得几乎要立刻捏碎她的喉骨。她被提离地面,
双脚无力地蹬踹。他微微偏头,凑近了些,像是在观察什么稀有样本。
冰冷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,带着那股铁锈与腐朽的气味。“活物?”“叫云知舟?
”“呵”他低语,声音里有一种纯然的好奇,却比任何恐吓更令人毛骨悚然,
“迷路的小点心……自己送上门?”2生死轮回视野开始边缘发黑,肺部灼痛得像要炸开。
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,她拼命睁大眼睛,穿透眼前这恶魔的剪影,
死死“看”向虚空——那里,只有病房心电监护仪上,
母亲那根微弱起伏、仿佛下一秒就要拉直的绿色线条。「宿主生命体征消失。
任务初次执行失败。」「紧急协议启动……意识备份回滚……重塑临时载体……」
再恢复感知时,首先袭来的是冰冷的潮湿和无处不在的疼痛。
她蜷缩在一个狭窄、散发着霉味的岩石缝隙里,身上裹着粗糙破烂、沾满不知名污渍的兽皮,
冷意刺骨。怀里抱着半块硬得像石头、边缘发黑的食物。
系统解释的声音传来“目标人物对周边新鲜\'活物\'产生强烈敌意,
新身份设定为葬魔渊边缘长期苟活的无名流放者,
宿主需尽快适应”系统界面无声展开:「身份重置:无名流放者。信任度基准:-95。
生存资源:极度匮乏。」她必须动起来。
模仿着脑海里系统灌输的、属于这个身份的零碎记忆,她爬出石缝,在泥泞和碎石间摸索,
寻找任何可以果腹或换取最低生存资源的东西——几颗黯淡的魔核碎粒,
几株识别不出、但系统标注“低毒可食”的怪异苔藓。
沉重的、踏碎枯枝的脚步声伴随着愈发浓郁的血腥气传来。甫思修回来了。玄衣颜色更深沉,
湿漉漉地贴在身上,勾勒出精瘦却充满爆发力的轮廓。他经过她匍匐的地方时,
沾满泥污血垢的靴子没有丝毫迟疑,
重重踩在她刚刚发现、还没来得及捡起的一小簇荧光蘑菇上。粘稠的汁液迸溅开来,
弄脏了她的手背。“碍眼。”他丢下两个字,音调平淡无波,甚至懒得投来一瞥,
径直走向不远处一个看起来像是临时居所的山洞入口。云知舟(她现在没有名字)低下头,
把脸埋进冰冷的臂弯里,深吸了一口污浊的空气,压下喉咙口的战栗和反胃。
等他身影消失在山洞的黑暗里,她才慢慢爬起来,
从兽皮内袋里掏出小心珍藏的那块用一整天劳作才换来的、烤得干硬的黑面包,
把它轻轻放在山洞外一块相对干净的石头上。第二天,面包不见了。石头旁边,
残留着被碾得粉碎、混入泥土的黑色碎渣。日子在恐惧和机械性的劳作中重复。
直到某个夜晚,山洞方向传来令人牙酸的、像是骨骼被强行折断的脆响,
紧接着是压抑到极致、从喉咙深处挤出的、近乎野兽哀嚎的痛苦嘶鸣!她扒着洞口的岩石,
小心窥视。甫思修蜷缩在洞窟最深的阴影里,身体剧烈地痉挛,周身的黑雾浓得如同实质,
疯狂翻滚涌动,甚至能听到细微的、仿佛万千虫豸啃噬的嘶嘶声。他一只手死死抠抓着岩壁,
指甲翻裂,在石头上留下几道惊心动魄的暗红痕迹。系统警报疯狂闪烁:「警告!
目标魔核恶性反噬!痛苦值超限!毁灭倾向飙升!极度危险!」云知舟的心脏猛地一缩,
不是因为同情,而是出于最纯粹的、对任务可能再次失败的恐惧。
她猛地想起系统资料库里那些关于反噬的非人痛苦的描述。她咬紧牙关,
从贴身处摸出那株她藏了许久、原本打算在自己快饿死时用的,
能微弱镇痛宁神的幽蓝色苔藓。趁着他被剧痛吞噬了所有感知的瞬间,
她像一道影子般蹿进去,将那株草猛地塞进他因死死咬合而渗出血丝的嘴唇之间,
然后转身用尽全力向外狂奔!身后传来一声似野兽发出的暴怒嘶吼,
紧接着是利器破空的尖啸!她以为自己死定了,本能地抱头向前扑倒,
却只听“夺”的一声闷响——一柄通体漆黑、样式古怪的短刀,擦着她的头皮飞过,
深深钉入她面前的地面,直至没柄,刀柄兀自嗡嗡震颤。“……滚远点。
”他嘶哑的声音从洞窟深处传来,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碾磨出来,
裹挟着无法掩饰的痛苦喘息,但那滔天的杀意,似乎被更强烈的痛苦暂时压制了。
云知舟手脚并用地爬起来,头也不回地逃离那片区域,直到再也跑不动,
才瘫软在冰冷的泥地里,浑身抖得无法自控。
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延迟般地响起:「目标毁灭倾向值小幅下降。信任度…微幅提升至-90。
检测到非典型性…互动。」山洞外的日子变成了一种麻木的循环。恐惧是底色,饥饿是常态,
那点微末的、用尊严和胆战心惊换来的“信任值”增长,缓慢得像在冻结的冰面上爬行。
甫思修依旧当她是一件偶尔有点用、大部分时间碍眼的摆设。他出去杀戮,
带回浓重的血腥和偶尔抛给她的、不知从什么魔物身上撕扯下来的肉块,生冷腥臊。
她默默地烤熟,分出大部分给他,自己啃食最小的部分。他有时会吃,
有时会看也不看地碾进土里。3开始信任云知舟学会了完全沉默,降低一切存在感。
她替他清理山洞,将散落的枯骨扔出去,收集干燥的苔藓铺成简陋的床褥。
他从未表示过感谢,但也不再因她的整理而释放杀气。这或许就是进步。一次,
他去深渊深处狩猎,回来时玄衣几乎被撕裂,一道狰狞的伤口从他左肩胛骨一直划到腰侧,
深可见骨,翻卷的皮肉不是鲜红色,而是泛着不祥的紫黑,魔气嘶嘶地侵蚀着伤口边缘。
他踉跄着靠坐在石壁下,呼吸粗重,额角沁出冷汗,那双纯黑的眼因痛苦而微微失焦,
但里面的戾气却更加骇人。云知舟心脏狂跳。机会?危险?
系统冰冷地列出选项:「方案A:无视。生存率65%,信任值无变化。」
「方案B:尝试净化魔气并包扎。生存率预估30%(可能因靠近被攻击),
成功则信任值大幅提升,任务进度+15%。」15%!母亲枯槁的面容在眼前一闪而过。
她咬紧牙关,翻出系统兑换的、仅有的几样低级药材——能稍微中和魔毒的萤草,
干净的布条(是她从自己内衫上撕下来的)。她挪过去,动作尽可能轻缓,
像靠近一头重伤垂危的猛兽。甫思修猛地睁开眼,杀意瞬间锁定她,手指屈起,魔气涌动。
“滚…”声音嘶哑虚弱,却依旧冰冷。云知舟停下,举起手中的草药和布条,声音压得极低,
不敢有丝毫情绪:“…伤口…魔气…会坏死。”她不敢看他的眼睛,只盯着那道可怕的伤口。
他盯着她,胸膛剧烈起伏,似乎在评估是立刻捏死她比较省事,还是看看她想干什么。
剧痛和魔气的侵蚀让他判断力略有下降。沉默在冰冷的山洞里蔓延,每一秒都像一年。终于,
他眼中骇人的光芒稍微减弱,重新闭上眼,算是默许,
但全身紧绷的肌肉显示他随时可能暴起杀人。云知舟屏住呼吸,小心翼翼地靠近。
书荒必备云知舟甫思修小说 试读结束